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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贡嘎之路上,传续60年登山精神
  • 2019-09-26 11:26:58
  • 来源:新华网
  • 责任编辑:李育才
  •   新华社北京9月24日电(记者王沁鸥、沈楠、薛晨)只要不外出登山,40岁的李宗利几乎每天都会与家人一同吃午饭。
     
      他经营的户外公司位于成都西郊的一处小区里。他不爱开车,总是骑一辆电动车从小区里穿过。“巴适!能准时回家吃饭哦!”门口的保安都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。
     
      但他们或许不知道,这个面庞黝黑、身材精瘦、扎着辫子的男人,是个时常需直面生死的自由攀登者。
     
      2018年,李宗利与搭档童海军成功登顶海拔7556米的贡嘎山,并凭借这一攀登入围了登山界的“奥斯卡”——金冰镐奖的评选。这也是自61年前中华全国总工会登山队(中国登山队前身)登顶贡嘎后,中国人第二次站在“蜀山之王”的顶峰。
     
      近日,2019年金冰镐奖揭晓,李宗利和童海军的贡嘎攀登遗憾落选。对此,李宗利却说:“我完成了自己想完成的线路。拿奖也好、达到什么样的成就也好,那都是后来的事情,跟我们出发去登这个山的目的和动机已经是两回事了。”
     
      从不靠运气攀登
     
      对贡嘎的向往似乎无须用过多语言解释。
     
      2014年,李宗利与父亲一同来到贡嘎山脚下,看到这座巨大三角形山体时,他便对父亲说:“我想去这个山。”
     
      李宗利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。在他眼里,横断山区就如同自家的后花园:“不把自己家地盘上的环境搞清楚,作为一个登山人,我心里是过不去的。”
     
      但鲜有人能真正摸清贡嘎山,并不是没有原因的。“蜀山之王”的称号,源于其雄居横断山脉所有山脉之首的海拔,也源于其拒登山者于千里之外的性格。自1932年美国探险队首登之后,每隔几年便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对贡嘎发起挑战,但因线路高差大、天气多变、攀登周期短等原因,贡嘎山的攀登死亡率极高。最为出名的山难,恐怕就是1957年中华全国总工会登山队6名登顶队员中4人在下撤途中遇难,以及1981年8名日本登山者全部遇难的事故了。
     
      “当你决定去爬这样一个山的时候,你就知道,你肯定承担了很大的风险。”李宗利说。
     
      2016年,李宗利和团队首次尝试攀登贡嘎,在到达海拔6700米左右的高度时遭遇大风。风将帐篷直接挪了一个地方,再向外两米就是一千多米深的悬崖。下撤后,李宗利他们完全失去了信心:“当我认为我们的攀登更多靠运气的时候,我就不会去了。”
     
      但他没有就此远离贡嘎山。他想把掌握在运气手中的攀登环节,一点一点争取到自己手中。
     
      第一个问题是大风,李宗利和搭档跑去中山峰试验不同的解决方案,那里和贡嘎山的直线距离不超过5公里。他也研究了所有贡嘎山难中导致事故的核心因素,包括1957年中国登山者首登时的雪崩和滑坠。
     
      贡嘎的攀登高差超过2000米,真正的攀登周期仅有3天,需要采用轻便、快速的攀登战略,也就是阿尔卑斯式的攀登。
     
      这种攀登方式,以攀登者不携带额外补给、不铺设路绳、仅携带必要装备一鼓作气登顶为特征,与8000米级山峰常见的喜马拉雅式攀登不同。很多人将李宗利视作中国阿式登山的代表人物,但李宗利反对这种简单的划分,更愿意称自己为一个“自由攀登者”。在他眼里,任何形式的攀登都是为了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达到登顶目的,而他选择的山峰大多数恰恰需要他采用阿式攀登的策略。贡嘎山便是典型一例。
     
      于是,他和搭档挑选不同的6000米级山峰训练体能,也极尽可能简化装备。再次上山之前,每件装备甚至零件的重量,都精确到克。
     
      “其实我们登山这个人群和大众想象的不太一样,我们非常严谨,甚至对登山抱着一种苛刻的态度。”李宗利说。
     
      直面生死挑战
     
      严谨、苛刻,这与李宗利给大多数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同。
     
      曾是专业摔跤运动员的他在竞技生涯里是暴脾气。近年来温和了许多,但说话时还是一副大嗓门。
     
      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,到了山上,他比谁都冷静。”公司里的年轻登山向导们说。
     
     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,登山运动天然就要与生死挑战相伴。
     
      李宗利遇过险。那是2013年在博格达3峰,他在75度的雪坡上滑坠,向下摔了600多米,差不多200多层楼。
     
      “我身上所有铁的东西全摔碎了。”李宗利说,等救援队到时,发现他右肺部受挫,右膝盖韧带拉伤,双脚麻木,左臂严重擦伤……
     
      博格达翌年,又有噩耗。被李宗利视作知己的登山者柳志雄登顶幺妹峰后于下撤途中遇难,这让李宗利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痛苦。
     
      他去探望柳志雄的家人,却获得了预料之外的触动。
     
      “小柳的爸爸一直不支持他登山,他以前只要一回家就要吵架。”李宗利说。
     
      小柳去世后,他爸爸开始去了解儿子生前所热爱的事业。“他爸爸才知道自己儿子在国内年轻登山者中的声望和影响力,才开始觉得,他的生命比身边那些要靠父母帮助的同龄人要灿烂得多,尽管很短暂。”
     
      这让李宗利回想起更早时候他所经历的山峰上的死亡。2009年,他参与爱德嘉峰山难救援,尔后前往美国与一名遇难登山者的母亲会面。为了了解儿子生前到底在做什么,这位母亲也踏上了登山之路。见到李宗利时,这位从雪山归来的母亲告诉他说,她觉得儿子选择了一份非常棒的职业,她理解了儿子所走过的路。
     
      “死亡是很令人悲痛的事情。”时至今日,李宗利讲起往事还会哽咽,“总会有一些人去突破极限,这是登山吸引人的地方。而把控不好这种极限,悲剧可能就发生了。”
     
      或许极限登山的死亡永远无法完全避免,生者心中的伤痕也不可能完全愈合。但李宗利觉得,登山者自身做到严谨、负责,以及在登山者、家人和社会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,有助于传播一种积极的登山精神。
     
      “一开始我的家人也不支持我登山,但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展现给他们的都是好的一面。这种对生活的热情,对妻子的爱情,对家人的感情,对身边事物的热爱,他们都看得到。”李宗利说。
     
      登山代表人类的精神
     
      5年前,当他与父亲共同仰望“蜀山之王”时,他问父亲:“你知道‘我想去’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?这可能意味着有一半的几率回不来了。”父亲只是说:“你想去就去吧。”
     
      2018年10月,在解决了他们认为能够解决的所有技术问题之后,李宗利和童海军重返贡嘎山,并成功登顶。但在下撤途中,他们在海拔6800米处迷路,李宗利还出现了短暂性失明。那一夜,他们在一块石头后面挨过了狂风暴雪。
     
      “恐惧?没有。”李宗利说,即便失明,凭着童海军的实力和两人的体能,他们仍然能够安全返回,“当你成为一个成熟的攀登者后,你的思想里面就不会给恐惧、惊慌这样的情绪留空间,因为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。”
     
      他不会特别想到家人:“登山本身需要你极高的专注度,专注度被侵蚀的状态下反而更危险。”
     
      甚至连危急情况下出现的幻觉,都在帮助他们求生。当时,李宗利和童海军都觉得自己身边还有另外的登山者,不断提醒着自己应当注意的事项,“就像你的妈妈会告诉你,你不要这样做。”
     
      2019年8月,李宗利完成了另一项重返。他与康华、迪力夏提成功登顶博格达3峰,完成了他六年前滑坠600米的那条线路。
     
      “就像是一个约定。”李宗利说,“人的本性里就有不服输这样一个品格。如果我们要做成一个突破自我的事情,经历的失败就会很多。但内心的结,一定要去解。”
     
      在他眼中,不论业余爱好者尝试的商业登山,还是他和同伴们所涉足的探险性攀登,登山都更像是一场精神洗礼。
     
      “人有探索未知领域的好奇心,以及突破、超越自我的本性。”李宗利说,“我一直都说登山是一个精神层面的东西,至于我们爬什么样的线路、应用什么样的装备,这些都不重要。这是人类的一种精神。”
     
      采访一直进行到午饭时分,李宗利回家迟了。他的父母带着他的女儿来到他们的工作室。李宗利的女儿今年8岁,也会有模有样地在公司的岩壁上攀爬。
     
      “他们来看看什么采访这么重要,因为一般我都会准时回家。”李宗利说,“他们知道我会准时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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